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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一章 心底(2/2)

 “王爷。”他悲声说,“我们大王只有这一个诉求,愿与王爷共谋,愿与王爷永世结好。”

    中山王看着他,似乎思索,然后问:“你们大王有公主吗?”

    山羊胡一愣,似乎没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萧珣已经做悲痛状:“父王,我已心有所属——”

    山羊胡这才反应过来,是要联姻?

    “有——”他道,就是没有,也有。

    中山王哈哈笑:“以后再说以后再说,贵人先去歇息。”他摆摆手。

    随着他摆手,娇弱的侍女将山羊胡扶着就走,山羊胡也似乎真的脱力,没有半点反抗。

    温泉池只剩下他们父子。

    中山王舒口气,重新躺回去,自己拿起手帕在温泉里浸湿,再遮挡在眼上:“猴子泡温泉都知道不吵不闹。”

    萧珣笑道:“父王,你信他的话吗?”

    中山王道:“我信不信不重要,西凉自己信就行了。”说到这里又轻叹一口气,“不过,楚将军这次大限真是到了。”

    萧珣道:“那父王要去救他吗?为了大夏,为了楚将军,不惜暴露自己私藏的兵马。”他按住心口,“父王此举真是让人又恨又感动,天下人不像那楚昭铁石心肠,一定会为父王倾倒。”

    中山王哈哈笑了,抬手一扬温泉水:“那是自然,论起倾倒众生,你这个儿子可比不上老子我。”

    萧珣也不躲开,任凭温泉水打在脸上,泉水又如珍珠从他光洁细腻的脸上落下。

    “父王,孩儿愿替父王领兵去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中山王笑了笑,拿下巾帕看萧珣:“又要去英雄救美啊,俗话说事不过三——”

    萧珣要说什么,中山王摆手。

    “不过,现在还不用你出手,你有更重要的时候再出现。”

    “这一次再出现,我儿要让天下人倾倒。”

    深夜的皇城灯火通明。

    邓弈所在的太傅殿人来人往不断,谢燕芳这里倒是安静很多。

    一个驿兵被一个官吏引着急匆匆进来,带着一身风霜,对谢燕芳施礼:“三公子,信送到了。”又道,“燕来公子也到了。”

    谢燕芳哦了声,抬起头要问什么又笑了笑,点点头摆摆手。

    驿兵立刻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“公子。”官吏神情带着几分愉悦,道,“有你的信,有燕来公子,皇后这次应该会很快就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谢燕芳哈哈笑了,摇摇头:“不会,只看了信,她或许还会犹豫,但见了谢燕来,就再无犹豫,不会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官吏愕然:“这是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因为有人做英雄了啊。”谢燕芳笑道。

    什么意思?官吏不解要再问。

    谢燕芳制止他,问:“往边郡的信都按时送出去了吧。”

    这是还要确认?官吏再次应声是并保证万无一失。

    “那封信千真万确比谢燕来更早到。”他强调。

    谢燕芳笑了笑,没有说话,只用手轻轻抚了抚脸颊。

    “英雄最诱人。”他轻声说,“唯英雄让人倾倒。”

    云中郡的风嚎叫了一夜,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停下来,但梁蔷也睡不着了,土炕已经凉透了,寒意从身下嘶嘶向身体里钻,而身上盖得被子也如同冰坨一般,僵硬冰冷。

    梁蔷从来不知道冷原来能这么冷。

    他出身富贵,但自小读书也明白骄奢淫逸败坏心智,所以寒窗苦读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事他也做过,但此时此刻才知道,拥有富贵权势的时候,所谓的苦都是笑话,当失去富贵权势,你做每一件事都是苦,没有不苦,只有更苦。

    现在还没到真正的寒冬呢。

    梁蔷从床上坐起来,嘴唇发青,将一件破裘衣裹在身上一刻,才渐渐缓过来。

    他觉得他熬不过这个冬天了。

    外边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,在清晨寒冬里格外的刺耳,就算梁蔷醒了也被吓心突突跳,可想而知那些睡梦中的人。

    这是屯长的恶趣味,在屯长眼里,他们这些发配服役的人都不是人。

    “起床干活了干活了你们这些猪!”吼声也随之响起。

    破裘衣让梁蔷身子暖和能动了,他下床打开门走出去,扑面的寒意让他战栗,这一片矮房里零零散散的人们都走出来。

    再不出来,屯长和他的手下就不是敲锣,而是往屋子里泼水了。

    他们才不在乎这样屋子里还能不能住人,他们又不住在这里。

    确保所有人都出来了,裹着大斗篷的屯长沉着脸停下咒骂:“都精神点,如今西凉人打来了,再不好好干活,就送你们去打仗!”

    说罢让手下人给分配了任务,今天他们这个屯的人都要去加固城防,要从早干到晚上。

    分配了任务,有两个粗使妇人抬着木桶过来,这是今天的早饭,每人一碗稀粥——粥能不能填饱肚子不重要,冒着热气,对大家来说就足够了。

    所有人都要涌过去,又被屯长骂了一通,排起了队。

    梁蔷直接站到最后,刚来的时候,他还跟人挤,打过几次——倒不是打不过,而是没完没了,赢了还要被罚,当他有一次捧着稀粥,看到里面倒影鼻青脸肿的脸,只觉得自己很可笑。

    他以后的人生就是为了每天早上一碗稀粥了吗?

    既然如此,早一点喝晚一点喝又有什么区别?

    梁蔷站在队伍后方,慢慢挪动,看着前方的木桶——区别还是有的,稀粥的热气在清晨的寒风中不断的散去。

    等他拿到的时候,应该就成了冷粥。

    “阿蔷。”身后有声音带着欢喜,低低说,“今天是你娘当差,稀饭肯定不会被洒一半。”

    梁蔷回头,看到一个兄弟的笑脸。

    这个兄弟头发乱乱,也早没了梁氏族子弟的风采,以前在家美酒佳肴都不在意,此时稀饭多一半都能让他笑。

    梁蔷看着他的脸,说:“四哥,我们不能再做劳役了。”

    梁家的哥哥愣了下,问:“那我们做什么?”

    梁蔷默然,他也不知道,但如果一直做劳役,他觉得还不如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