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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 无法言喻(2/2)

是大海中的一叶扁舟,一个大浪便能将其给掀翻。

    “你一身酒味,醉酒骑马,说不定撞到人你自己都不知道!”一位恶少年跳出来指责,“你这是仗势欺人,欺负乔公年迈!”

    恶少年大抵是和‘流氓’‘二流子’‘无赖’挂钩的一类人,这种人不需要刻意记忆,从他的装扮和说话语气便能判别出来。

    故而,聂嗣听到这明显引战的话,眉头一皱。

    可周围同情心泛滥的百姓将他们团团围住,一时间让他有些无计可施。

    双拳难敌四手,一口难辨百口。

    “那你要如何?”公羊瑜看清了形式,心知症结出在躺在地上的乔公身上,只要他一直不起来,自己就处在劣势。

    恶少年一笑,露出一嘴黄牙。

    “乔公家中贫瘠,一家人全靠乔公赡养,你此番醉酒骑马,致使乔公重伤,只怕乔公一时间无法下地耕作,你总得给乔公一个交代吧。我见你衣着不俗,更兼有良马,想来起码也是中人之家,这汤药费”

    聂嗣听着听着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。

    这味道有些浓啊。

    紧跟着,一声哀嚎紧随其后响起。

    “父亲!”

    一位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百姓,衣着朴素,从人群中冲出,伏在那位乔公身上哀嚎。

    “你这是怎么了父亲,你可不要吓唬孩儿啊,父亲!”

    其言语动作,诚恳而具有力量。

    一时间,围观百姓再度对他们三人指指点点。

    “走,随我去见县君,让县君看看你这欺老之辈!”恶少年咄咄逼人。

    公羊瑜脸色沉了沉,旋即又变了变。

    他变得满脸歉意。

    “这位兄弟,此事是我有错在先。我愿意赔偿汤药费,还请这位兄弟能给个薄面。”

    一旁的荀胤眉头一皱,正欲开口,不想那恶少年抢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头。

    “当真?!”

    “当真!”公羊瑜认真道。

    没有什么是钱不能解决的,如果有,那就是你钱不到位。

    公羊瑜在付出一千钱的代价下,终于送走了一直昏迷不醒的乔公和他的儿子。

    从始至终,聂嗣都没看见那位乔公的儿子说半句话,他只是一个劲儿的哭。

    哭的围观百姓纷纷感慨他是个大孝子。

    恶少年的仗义执言更让他收获一片赞誉。

    在众人散的差不多的时候,一名中年男人走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三位君子,你们以后遇见乔公还是远些好。”

    中年男人似乎不想多说,提了一句,便扛着农具离去。

    聂嗣心想,看样子还是有人眼睛不瞎的。

    这时候,荀胤冷哼道:“公羊伯异,你太过分了!”

    公羊瑜瞥了他一眼,“我过分?”

    他有些想笑,明明是自己被骗了一千钱好不好,到底谁过分?

    “你过分!”荀胤笃定道。

    聂嗣沉默不言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    “我怎么过分了?”公羊瑜不满道。

    荀胤冷冷道:“昔年山中猎人,日日以肉饲犬,犬食肉不止,一朝无肉,而后反噬猎人。今日你之所作所为与猎人何异!”

    “哦?”

    闻言,公羊瑜一声轻笑,“如你所见,我应该制止老犬吗?”

    “就算你不制止,可也应该警告他们不可如此行事,否则总有一天必将会因此丧命,你这是在助长他们气焰,送那老丈去死,公羊瑜,你好恶毒!”荀胤满脸愤懑。

    公羊瑜不屑道:“刚刚那中年长者路过提醒,这说明老犬不是一次这般行事,其乡人亦不加以制止,我又为什么要制止。一人愚,不见得众人愚。今日就算他们不遇见我公羊瑜,明日还会遇见濮阳瑜,公孙瑜,难道其他人也会好心制止老犬的蠢行吗!”

    荀胤抿抿嘴唇,转而看向聂嗣。

    “伯继,你说呢!”

    聂嗣眼眸之色复杂,心中亦是不平静。

    大家,都好聪明啊。

    “思然,今日之事无论落于谁身上,谁都会难以咽下恶气。如你所言,猎人日日以肉饲犬,犬已养成日日食肉恶习。习惯既成,难以更改。今日伯异或许可以戳穿他,可是他会改变吗?”

    “我明白你的意思,只是此事,我们无能为力。其乡邻亦不愿多言,可见此事非一日之功。长年累月,恶习既成,难改。”

    说至此处,聂嗣眉头都快纠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“伯继也赞同公羊瑜的做法?”荀胤脸色一黯。

    聂嗣看了一眼满脸不屑的公羊瑜,旋即摇头道:“我不赞同。”

    荀胤脸色霎时一喜。

    公羊瑜面色一顿。

    “但是,思然,换做是你,刚刚的事情你要怎么妥善解决?”聂嗣反问。

    闻言,荀胤沉吟道:“晓之以情,动之以理。”

    “恶少年咄咄逼人,其子哀嚎大哭,百姓信你还是信那位乔公?”

    “这”荀胤沉默了,他不是傻子,那恶少年和所谓的乔公之子明显是一伙儿的,加上围观百姓,自己真的能‘晓之以情,动之以理’吗?

    公羊瑜嘴角一勾,“思然,不是人人都如先贤一般,你圣贤书读的太多了。”

    聂嗣道:“伯异的做法或许不妥,但那是唯一能脱身的法子。否则真闹到了县令那儿,乔公一味抱着头哀嚎说疼,你说县令信你还是信乔公?”

    荀胤无话可说了。

    须臾后,他咬牙切齿道:“乔公之子不当人子,竟令老父做这种蝇营狗苟龌龊之事!”

    “是不是胁迫的,你又没亲眼看见,不要乱下定论。”公羊瑜回道:“这种下作事,若非一拍即合,岂能做的这般顺畅。”

    “胡说,老者相善,岂会如此行事!”荀胤还是不相信。

    “所以,我说你圣贤书看多了。此时此刻,较于先贤之时,大有不同。先贤可以以身饲虎,只为参悟天道。你觉得现在那些显学大家们可以放弃钟鸣鼎食之乐,前往深山参悟吗?”公羊瑜道。

    “难道只能坐视乔公继续错下去吗?”他不甘心道。

    聂嗣开口道:“错的人觉得自己没错,劝他们从善的人会被认为是错的。有的时候,恶少年长大了,可能会变成”

    他没说完,但是荀胤已经不想听下去,转身自顾自走了。

    看着他的背影,公羊瑜哼道:“思然还是先贤之论,教化百姓岂是这般简单,乡邻邑民作风不堪,先贤之论亦难以惠及万民。”

    “伯异似乎对此事深有见解?”聂嗣猜测道。若不是有所体会,公羊瑜不会行此计,助长那位乔公恶习气焰。

    公羊瑜道:“昔年,乡中有一恶少年伤人,乡民因其年幼,饶其一命,却不想那畜生恩将仇报,壮后有变,杀乡民,掳其妻女迫害!”

    “瑜,亦知思然之心,然,有些事不是圣贤之论可以解决的。”

    聂嗣抿了抿嘴唇,忽然感觉身上涌现一股冷意。

    他有些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