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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七章 倒转因缘(2/1)

    被温晋毫不留情弹出镜术的周璟正在山底湖面上发疯,半座湖都快被他掀翻过去,大浪一个接着一个,慌得灵风湖修士们纷纷出来疏散游人。

    顾采虽焦虑万分,却也不得不劝慰:“丛华兄,温晋的巢穴不知在何处,你莫要胡乱浪费气力,还是等晚些与灵风湖的长老们商议一下吧。”

    商议个屁!早知那温晋是紫虚峰修士,他就该把这身累赘的妇人衣裙脱了,拼着肉搏,他不信打不过那狗日的!

    见灵风湖修士们将游人们都带远,他当即发起力来,眼眸里都泛起璀璨金光——今天他就要把这座湖给砸烂,揪出温晋的巢穴!

    谁想湖面忽然沸腾般翻滚跳跃,湖水顷刻间被通天彻地的风雷术炸上了天。

    周璟从没见过这样浩大可怖的风雷声势,激烈的雷声在天地间轰鸣,震得他耳朵与胸口生疼,倾盆大雨下一刻便哗啦啦滚落,四下里白茫茫只有雨帘。

    硕大的纸狐狸自雨帘后疾驰而来,骤然停在二人身前。

    秦晞翻身而下,他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,只急急说了一句话:“带我回客栈!快!”

    他怀里抱着个血人,正是令狐蓁蓁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天将暗时,突如其来的暴雨仍然毫无停止的势头,叶小宛终于安顿好游人们,顶着雨急急往客栈跑。

    因事出紧急,客栈大通间内的客人被暂时请出,三才门的补元疗伤阵已在地上铺开成型,柔和的浅绿色光辉缓缓跳跃,被救回的失踪女子们正在阵中昏睡。她们几乎都遭遇过虐打,本就奄奄一息只剩半条命,又以普通人血肉之躯被当做催动禁术之阵的基石,只怕难熬。

    叶小宛奔进通间,环视一圈,喘着气问道:“令狐姑娘呢?”

    周璟正掐住一位紫衣少女的脉门凝神试探,沉声道:“她伤势过重,大阵治起来太慢,元曦正替她用神灵茧疗伤,此术极难,不能分神,等治好了再去看吧。”

    令狐濒死已叫人焦头烂额,偏生眼下还有个棘手的丫头——紫虚峰赵振的小师妹姜书。

    先前他们推断失踪女子共八人,元曦却从湖底带回九个,多出的正是她。她中的昏睡术甚是奇异,怎么都弄不醒。

    顾采指尖凝了一团醒神术的蓝光,刚点在她额上便又一次迅速被弹回,他只能摇头:“不行,温晋下的昏睡术绝非寻常,还是通知紫虚峰,让他们派人来看看。”

    周璟立即取出纸笔:“我来给她师兄写信吧。”

    恰好大荒的事还欠赵振人情。

    见叶小宛满面担忧,他虽也满心烦躁,到底还是开口安抚:“不必多想,人能都带回已是万中无一的大幸。”

    谁也没想到此次对付温晋如此猝不及防,关键时刻他们还被弹出去了,谁也不晓得湖底洞穴里发生了什么,导致令狐重创濒死。

    按理说,有元曦在,不应该。

    周璟皱紧眉头,扭头望向窗外,令狐蓁蓁房间里没有灯火,只有神灵茧浅青的光辉潮水般缓缓涌动。

    神灵茧的青光直到丑时上下才渐渐收敛,被包裹在丝缎般神灵茧中的令狐蓁蓁呼吸已趋平稳绵长,应是陷入了沉睡。

    秦晞扬手撤了术,风势托着她的身体放回床上。

    他没有过去,也没有离开,只满面疲色地行至窗前,静静听外面暴雨倾盆的动静,木雕似的动也不动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床帐内忽然传来异样的动静,像是有只垂死的兽在无力挣扎,压抑而粗重的喘息一阵阵透出来,夹杂着低微的哽咽。

    秦晞深深吸了口气,近乎犹豫地停顿片刻,终于还是擦亮烛火,执灯悄无声息步去床前,轻轻撩开纱帐。

    令狐蓁蓁正蜷缩在被子上剧烈发着抖,齿关嘚嘚作响。

    似是对烛火有反应,她艰难地转过脸,睫毛上满是泪水,和着满头满脸的冷汗团团滚落,枕头已湿了大片。

    她神志不清地哀求着:“大伯……我好痛……”

    火光猝然熄灭,一双手将她抱了起来。

    最轻微的触碰都像是要揉碎她,令狐蓁蓁张嘴欲叫,冷不丁两根手指塞进嘴里,撑住齿关防止她巨痛下咬伤舌头,也堵住了她的声音。

    这是盘神丝被触发后,给予宿主的代价,她没有驾驭神物之法,正被难以想象的剧痛折磨,无可避免。

    秦晞并没有犹豫太久,扶正她的脑袋,俯首将额头抵在她冷汗涔涔的额上,凝神贯气,勉强用自己的气令暴动的盘神丝镇定下来。

    这法子不啻饮鸩止渴,越是这样做,盘神丝只会越跟她拴得死死地。

    可是这世间的事没道理,他自己亦是没道理中的一员,索性任它荒唐下去。

    再荒唐,也比不过洞底毫发无伤醒来,发现她成了血人时的震惊。

    是什么缘故令她无意触发盘神丝,把濒死之伤的因缘倒转在了自己身上?

    诚然秦晞想过,倘若无可避免一定要有人受伤,那么伤者是她最好。可他却没有顺从理智,自顾自做了最坏的选择。而她也自顾自把局面扳回了好结果。明明没有人丢命,再好不过,他却不明白,理不顺,仿佛她和自己都变成了无法解读的绝世难题。

    窗外暴雨不知何时已变成细雨,令狐蓁蓁短促的哽咽低微近乎不可闻,挣扎的气力也弱下去,渐渐再也不动。

    秦晞缓缓拭过她冰冷潮湿的面颊,将睫毛和眼角上的残泪抹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