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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97章 字字如刀(2/1)

    见是内廷三公之一的东厂提督王德化王公公,兵科给事中张缙彦年轻的脸上现出更多的惊慌,他只是一个七品言官,在王德化面前,位阶低的很,虽然言官一向都以骨头硬著称,尤其喜欢和“蛊惑帝王”的太监们作对,但张缙彦却没有这样的想法,他向王德化深深一施礼:“王公公。”然后不等王德化问,急匆匆而去。

    王德化站在原地,望一眼张缙彦离开的背影,心中怀疑更多,不过他是东厂提督,经过的历练多了,喜怒早已经不行于色,更何况,他现在还有急务呢,于是记下此事,进到殿中,向崇祯帝禀报申春秀之事。

    “奴婢参见陛下。”

    王德化进殿就拜。

    但御座上的崇祯帝却久久没有反应。

    地板如镜,殿中的西洋钟表滴滴答答,除此,再没有任何声音。

    王德化心中不安,心说我哪里做错了?又等了一阵,见陛下还是没有说话,他微微抬起头,偷眼看御座上的崇祯帝。见崇祯帝低头正看着什么,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,目光不禁求援的看向了站在崇祯帝身后的王承恩,却发现王承恩皱着眉头,脸上隐隐有冷汗。

    这一来,王德化更惶恐了。他只能抬高声音,再次禀报。

    御座上,崇祯帝根本没有听见王德化的进入,他正脸色铁青的盯着御案上的一张纸,思想已经完全沉浸其中。

    纸,雪一样的白,乃是最好的官宣纸。墨是最好的墨,如西山之煤,但纸上的字,却像是刺人的刀子,每一个刀口都在流血。

    “东边来,帽下口,一年两年殿上走;一个天,两个天,扫掉嵩藁换新颜。”

    作为一个从小接受儒家教育,诗词书文都有相当造诣的书生皇帝,崇祯帝很轻易的就看懂了童谣的意思---白纸上那二十几个通黑透亮的大字,像是一把把地利剑,插在了他本就脆弱的心头。

    也因此,他脸色才如此难看,心中的愤怒才有点难以控制。

    直到王德化跪在他面前,提高声调,再一次向他禀报时,他才听到了,然后他缓缓抬起杀人的眼睛,冷冷看向王德化。

    王德化吓的一哆嗦,急忙又叩首,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想,这是怎么了,难道是张缙彦告了我一状?这个混蛋,有机会老子非宰了他不可!

    “东边来,帽下口……”此时,崇祯帝咬牙切齿的念出宣纸上的字。

    跪伏在地的王德化,身子一颤。

    “这首童谣,已经在京师传唱三天了,你听说没有?”

    崇祯帝冰冷的声音,从御座飘来。

    王德化猛的一叩头。“奴婢……今日刚刚听到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为什么不报?”崇祯帝的声音里带着杀气。

    “事情仓促,奴婢还来不及禀告……”

    “朕看你是不敢禀报!”

    崇祯抓起砚台,用力砸了下来,口中愤怒的说道:“朕养你们这些奴才,还不如养一个外人!

    王德化不敢闪躲,直任砚台砸到自己身上,墨水喷溅一身,一张惨白的脸,也变成了黑色。

    “奴婢该死,奴婢该死!”

    王德化吓的连连叩首,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,他知道,他罪不至死,崇祯帝不会处置他,其实,当听说这首童谣之时,王德化心中就大喜,他知道,给太子泼脏水的机会来了,但他常在皇帝身边,深知皇帝性情多疑,又事关太子,如果他冒然上报,不但没有功,很有可能还会被皇帝怀疑他在离间天家,到时他就吃不了兜着走,人头非是落地不可了。

    骆养性应该也是这种想法,因此不敢上报童谣,只轻描淡写的上报了流言。

    这两天,王德化绞尽脑汁,想着如何才能不动声色的,将这个信息禀告给崇祯,但想不到,有他人为他解决了这个难题。

    真是天助我啊。

    不经由他,而是别人将这四句童谣告诉皇帝,他免去了“离间天家父子”的嫌疑,他东厂和锦衣卫,也摘的干干净净,任何人也不能说是他们兴风作浪,惹起陛下对太子的猜忌了。

    “申春秀怎么说?”

    痛斥了王德化之后,崇祯帝压着怒气问。

    王德化将申春秀所说,一五一十的禀报。

    听完之后,崇祯帝脸色更加难看,他咬着牙,抓起面前的“二十把刀子”,狠狠地揉成了一团,猛地塞到茶碗里,不顾涌溅出来的茶水,用力的将碗盖盖上!

    就好像他是要永远的隔绝这四句的童谣,令它永远都不能发生一样。

    做完这一切,崇祯帝这才抬起头,眼睛冒着火,咬牙切齿的说道:“杀,申春秀连同那些传播流言的保定败兵,一个不留,全杀了,以后再有奸佞传播此等流言,不必报朕,你知道该怎么处置!”

    王德化吓的一哆嗦,跪拜道:“奴婢明白。”

    “派人到街上,再有人传唱童谣,都给朕抓起来!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下去吧。”

    崇祯帝摆手,感觉他无比疲惫。

    王德化躬身退下。

    在崇祯帝面前,王德化低伏恭谨,一副忠仆的样子,但等到走出乾清宫,四处无人时,他却微微松口气,嘴角浮现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……也许,有些事情,未必是不可能的。

    大殿中。

    崇祯帝颓坐在椅子里,脸色疲惫而铁青,眼神一时坚定,一时却迷茫……

    侍立在旁边,一直悄无声息、微微冷汗的王承恩,终于是忍不住了,他上前一步,跪在崇祯帝面前,伏地说道:“陛下,奴婢有几句话,不知道当不当说?”

    “你要为太子说话?”崇祯帝瞪起眼,目光一下就冰冷了,他看出了王承恩的意思。

    王承恩硬着头皮:“奴婢不敢,奴婢听闻,建虏素来狡诈,今番太子殿下紧守通州,他们攻取不得,又损兵折将,心中必然怨恨,退兵之际,造谣中伤太子,制造我大明君臣矛盾,乃是极有可能的事情,若是有机会攻陷通州,建虏是绝不会撤退的,比起什么协议,他们抓获太子的所得,岂非是更大?再者,太子殿下聪慧过人,岂会做这种和建虏秘密协议、坏自己名节的蠢事?即便是秘密协议,又岂会被申春秀和一干败兵听到?凡此种种,皆是漏洞……”